Disc 1 1:04’31”
第一樂章 快板 Allegro
Disc 2 1:04’47”
第二樂章 稍快的柔緩板 Adagio un poco mosso
第三樂章 迴旋曲。快板 Rondo. Allegro
貝多芬在協奏曲範疇的創作行動,到他創作生涯的中期即宣告終結。他接受了自己耳聵的事實,不得不離開音樂會的舞台。再也無法以鋼琴家身分演出自己作品的他,在完成生平的第五首鋼琴協奏曲之後,不再將心力置於從事這方面的創作上,於是《第五號鋼琴協奏曲》成為他一生所發表的最後一首協奏曲,亦是他在協奏曲領域的最後一部完整作品。《第五號》於1809年完成後,遲至1811年底才在萊比錫的布商大廈舉行首演,翌年復在維也納首演,由貝多芬的學生徹爾尼(C. Czerny, 1791-1857)擔綱獨奏者。
「皇帝」的標題並不是貝多芬自己附上,而是由該部作品的英國出版商所創,在英語系國家廣為使用。所以此一標題並非指稱任何特定人物,它與音樂以外事物的連結,充其量僅止於與其創作年代同一時期的政局,亦未必指涉樂曲本身的所有內涵。不過,倘若以「皇帝」來形容全曲開宗明義的第一樂章所煥發出威嚴、莊重的架勢,倒是十分貼切。「…〈皇帝〉顯然是他的協奏曲當中最具『交響性』者,亦是…表現最強有力的作品之一」。註1與在它之前問世的所有協奏曲作品相比,〈皇帝〉所展現的恢宏和力量,堪稱前所未見,而貝多芬的中期作品特有的「英雄」風格,不僅在《第五號》這裡和協奏曲的特有屬性完美結合,更明確指引出協奏曲日後的發展傾向。
從第一樂章開始,〈皇帝〉即讓人感受到它與眾不同之處:其篇幅長大,在貝多芬所有作品裡數一數二;它坐落於降E大調上,這是在貝多芬的音樂中象徵著英雄與崇高的調性。從第一個音開始,《第五號》就一再讓人耳目一新,第一樂章開頭即充滿戲劇性,在樂團全體奏出一聲氣勢磅礡、強勢地迎面而來的和弦後,鋼琴竟隨即以傾洩而下如裝飾奏的樂句「華麗現身」,並於導奏段落充分參與,其後要等到音樂進行至solo呈示部,它才又「正式登場」。如此設計,可溯及是來自莫札特《第九號降E大調鋼琴協奏曲》(K 271, 1777)的啟發。貝多芬做了比起前輩及自己的《第四號G大調鋼琴協奏曲》(Op. 58, 1805-6)更大膽的運用──這段如裝飾奏一般的導奏於再現部之前再次出現,再次強化它在樂曲中的地位與意欲代替裝飾奏功能的企圖。到了尾聲,真正該屬於裝飾奏發揮之處,即使音樂聽起來是蘊釀著裝飾奏將要出現的鋪陳方式,貝多芬卻特別註明「非裝飾奏且繼續往下演奏」,不過,這段由作曲家明確寫下「類似」裝飾奏的音樂,即是協奏曲當中「強制性」裝飾奏之肇始,自此之後,協奏曲裡的這個原本留待給獨奏者即興發揮的空間,讓步給俾使整個樂章的發展更加統一的訴求。接著的第二樂章相對簡短許多,沉靜如聖詠般,與起始樂章的雄壯威嚴(及終樂章的勝利凱旋)形成強烈對比;它與同一時期的《弦樂四重奏》〈豎琴〉(’Harp’, Op. 74, 1809)及《鋼琴三重奏》〈大公〉(’Archduke’, Op. 97, 1810-11)被認為是貝多芬寫過最優美的慢板樂章的代表,不過,在這樣的表象下,潛藏著慢速度進行曲的性格。註2後兩個樂章,中間並未間斷且繼續接著演奏,這樣的連章處理(attacca),如同先前的《第四號》和《小提琴協奏曲》(Op. 61, 1806)一樣,實則受到法國小提琴學派協奏曲的影響。
《第五號》在協奏曲歷史上具備的開創性不言可喻,然而它相對遵循傳統做法的保守面亦值得一提。例如,其一,形式上它仍是一首以複呈示部為基礎寫成的古典式協奏曲;其二,如同十八世紀晚期的其他同類型作品裡,獨奏聲部在發展部或中段使用精緻的琶音,《第五號》對琶音的大篇幅使用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儘管第一樂章開頭極富戲劇效果,「但(貝多芬)從不允許這樣的設計去改變古典式協奏曲的樂團呈示部和solo呈示部之間的關係」。註3
協奏曲所特有的solo-tutti之間競爭與合作、彼此地位消長,在《第五號》裡展現了多樣的可能:例如第一樂章發展部,在木管吹出小調化的第一主題後,接著一段tutti與solo一來一往的競爭、對立,營造無比的壓迫感,音樂也因此達到頂點;尾聲處,tutti的三次三小節句(第一主題群為材料),儘管中間solo有兩次燦爛的上行琶音試圖作為頡頏,不過這裡的tutti比起solo顯然略占上風;第三樂章A段開始,由solo自第二樂章過渡的混沌不明狀態突圍而出,tutti只留下自前面樂章接續而來的法國號吹奏弱持續音作為橋樑,此時的鋼琴主題生動華麗,樂團反而蟄伏在背後蓄勢待發。
貝多芬在〈皇帝〉當中,特別著力於對鋼琴高音域的開發,各樂章主題在音域上的大跨幅即足以佐證。在他筆下,鋼琴的高音音色,可以光芒四射(兩個外樂章的開頭主題),也可以如星光般純淨(慢板樂章及第一樂章的第二主題群)。僅就音色應用這一點即可得知,藉由這最後一首鋼琴協奏曲,作曲家實現了心中那幅理想境界的意象。(殷于涵撰文)
註1:詳見S. Sadie ed., The New Grove Dictionary of Music and Musicians (London: Macmillan Publishers, 1980), s.v. “Beethoven, Ludwig van,” by J. Kerman & A. Tyson, vol. 2, 384.
註2:詳見K. Wolff, Masters of the Keyboard (I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90), 124.
註3:詳見C. Rosen, The Classical Style (NY: W. W. Norton & Company, Inc, 1998), 3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