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sc 1 49’53”
Disc 2 1:04’53”
歷經《第一號交響曲》(1895)於1897年在聖彼得堡的首演失敗之後,拉赫曼尼諾夫大受打擊,有整整三年的時間無法進行創作,一直到1900年才以這首c小調《第二號鋼琴協奏曲》重新出發,並將它題獻給曾為他進行精神治療的達爾醫師(Dr. Nicolai Dahl)。1901年11月,《第二號》舉行全曲首演,由拉赫曼尼諾夫親自擔任鋼琴主奏,而此曲名符其實的成功,也讓作曲家對自己的創造力恢復信心。
在音樂傳承方面,拉赫曼尼諾夫接續了柴可夫斯基以降的俄羅斯學院派傳統,未脫離對於李斯特式的精湛炫技的嚮往和浪漫時期特別是民族主義的重視。倘若將《第二號》與同一年首演的幾部作品如德步西的《夜曲》(Nocturnes, 1899)、李察.史特勞斯的歌劇《火荒》(Feuersnot, 1901)及馬勒的《第四號交響曲》(1900)相比較,更容易顯示出這首堅持十九世紀音樂風格的作品在這個刻意講求創新的年代之中的定位。
而《第二號》確實並非了無新意,在第一樂章裡即可發現到作曲家別出心裁的設計:其一,呈示部第一主題群開始前的八小節引導,藉由浪漫時期常見的以鋼琴表現鐘聲的語法,透過潛藏在和弦的內聲部裡和聲的不斷變化與低音的交替進行,加上音量的漸強,造成一股逐漸拉大的張力,最後在主調c小調上解決,經過兩小節預備,銜接到由樂團帶出的第一主題群;其二,在這個重要的開頭樂章裡,承擔旋律的重責大任,有很大一部分交給樂團,獨奏鋼琴往往扮演伴奏或裝飾的角色,儘管對獨奏者要求高難度技巧之處比比皆是,然而在此樂章裡卻沒有裝飾奏的段落。
另外,從第一樂章的兩大主題來看,細究之下,其寬廣而長大的旋律線條不外乎兩種基本造型:一、短距離音程繞著某個音打轉,如第一主題群;二、將長線條拋出去以後再一點一點收放回來,如第二主題群──兩種都是拉赫曼尼諾夫慣用的旋律造型,在其他樂章裡亦可找到實例。一般而言,他不太喜歡使用大跳,幾乎都在狹窄的音域中遊走且多用半音。耳熟能詳的音樂背後,優美且面貌多樣的主題旋律其實彼此間隱含著關聯性,例如:第一樂章呈示部第一主題群、第二樂章A段主題後半(由豎笛承接的地方)及B段主題,和第三樂章呈示部第一主題群及結束句;另外就是第一樂章呈示部第二主題群、第二樂章開頭鋼琴的四小節引導,和終樂章(在呈示部第二主題群後)由樂團帶出回顧第一樂章呈示部第二主題群的音型。只不過,這些主題材料的相關性為和聲及節奏等所有要素加總起來的強大感染力所掩飾了,音樂太過直接動人以致於一時難以察覺。
這首樂曲的迷人之處,在很大程度上來自於調式音階和配器的運用所營造的俄羅斯色彩:像是第一樂章大量使用低音弦樂群,尤其獨奏鋼琴表現時,常伴隨以低音弦樂群襯底;第三樂章導奏的大鼓加上鈸,搭配敏捷的斷奏,讓人感受到十足的俄羅斯舞曲風格,另外在發展部標示「速度加快」(più mosso)處,以pp音量或拉奏或撥奏的弦樂群搭配和聲,於鋼琴飛快炫技之際,巧妙增色。值得一提的是,第二樂章剛開始四小節樂團的引導,使得音樂自第一樂章的c小調轉到此處的E大調,亦即由降種調轉至升種調,由暗到明的變化,格外顯著。A段主題剛開始由長笛帶出四小節,其後則天衣無縫地為豎笛所承接,由此細節可見作曲家對音色講究相當細膩的表現。
自1901年完成這首協奏曲之後,拉赫曼尼諾夫從此就不曾再脫離這個類型,始終以一種有理性且真摰的保守態度,繼續創作本質上同一種類的音樂──排山倒海而來的、奔放的、抒情的、憂鬱的、具有俄羅斯色彩的旋律,卻仍然帶有中西歐音樂傳統裡沙龍風格的一派優雅,這使得他的作品總是很安全地不會離一般大眾的品味太遠。(文/殷于涵)